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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小小的安琪很讨厌上课. 因为搬家的缘故, 她常常转学.
每一次刚刚熟悉身边的人和风景, 上学的路线又变了.
半夜做恶梦, 常常梦见自己站在一堆不认识的人面前. 那些人里面有小朋友, 小朋友的爸妈, 还有老师. 大家都怔怔地看着她, 请她说话,
请她自我介绍.
小小的人儿本能地蜷缩起身体, 躲进讲台后面, 结结巴巴地说, 我, 我叫余安琪… 我, 我从…小学来…
人群常有人挑战她 “你讲得这么轻, 我们听不到-----” 还故意把 “到”字拉到很长.
每次, 到这里, 安琪都会哭醒. “不要转学! 我不要转学!” 吓醒后只记得说这句.
悲伤的故事在遇到子豪的那天告终.
子豪从人群里站起来, 说 “欢迎你, 余安琪同学!” 然后拍起手来. 于是班上都跟着拍起手来. 安琪在讲台后掂起脚,
越过高高的台面看那个说话的男孩, 正撞着他的眼光, 心扑通了一下 ----- 他长得好高呀!
那以后, 安琪的幸福来了. 那个叫姜子豪的男孩是班头. 成绩超好, 体育超强, 最重要的是他能保护自己, 还能领她进入班里的圈子. 因为跟着姜子豪, 安琪哪里都去得, 谁也不敢欺负她,
而且为了讨好班头还不得不常常讨好她. 嘿嘿! “我的时代终于来啦!”安琪意气分发地想.
姜子豪为什么要保护她? 这个疑问安琪曾有过, 得到的解释是, “我不喜欢看到别人被欺负!” 说得那么响亮, 不像假话. 权且信他.
安琪不是钻牛角尖的孩子, 她天性快乐. 只要看到别人脸上的笑容, 她就相信大家都是高兴的. 在孩子中间, 这样简单的性格很讨好. 所以,
很快, 安琪被同学们真心地接受了.
然后, 她发现自己比姜子豪更受人欢迎. 因为她是女孩, 因为她不是班头, 不常常管人…… 然后, 她开始成了姜子豪的 “代班”.
别人有事要跟班长说又不敢说, 就找她传话; 小女孩传小纸条给 “帅哥姜”也找她; 老师有事找姜子豪不着就找她; 连姜子豪的爸妈到学校,
找不到他, 也问安琪 “我们子豪在哪里?”
姜子豪, 姜子豪, 这个名字在安琪的每天生活里频繁出现. 现在, 安琪已经简称他为姜了. 有时还老气横秋地叫他 “老姜”. 因为这时候,
学校为四年纪以上的高班学生组织起了文学社. 学大人样, 大家都乐意被叫做 “老X”.
时日飞逝着, 没有人察觉它的来去匆匆.
安琪收到高班男生给她写的一张小纸条, 想跟她 “做朋友”. 安琪拿着纸条去问老姜.
隔天那个男生来道歉, 说自己不应该写不好的东西给她.
安琪倒没觉得那个有什么不好, 不过, 好像也没什么好.
她心思单纯, 尚迷恋办家家和洋娃娃. 去姜子豪家玩的时候, 还常在他们家的大花园里玩捉迷藏. 一直躲到姜子豪大声叫 “洋泡泡,
你再不出来, 冰砖都化掉来!” 洋泡泡是姜子豪对她的专称.
就这样, 无忧的童年快乐地过去，转眼要考中学了. 安琪这才慌了起来 – 我们可以考同一所学校吗? 要是你不在, 别人欺负我怎么办?
“放心吧, 我会罩着你的!”姜子豪拍着胸脯说.
(四)
但事情并不总是遂心. 他们终于没有考到一起. 安琪失落了好一阵子, 被迫学着照顾自己, 结交朋友. 好在她性格单纯温柔, 很容易被接受.
过不了多久, 就又成了大家的洋娃娃.
上课的时候, 她在书本下面垫练习纸给姜写信, 第一句说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
回信很快来, “洋泡泡吾妹, 兄甚好, 勿念!”
她爱上了这个游戏, 每天把信当日记. 每天去校门口的邮筒寄信, 经过门房老爷爷的玻璃窗, 总能看到写着她的名字的淡蓝色信封.
中午时分, 她躲在校园的大榆树下看信, 嘴角微扬.
初二下学期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开始长个了. 本来矮小的她, 在一夜间, 成了挺拔婷婷玉立的少女. 原来, 丑小鸭也会变天鹅.
走在走廊上, 常常有口哨声; 瞒着老师的眼光, 课桌抽屉里常常有小纸条, 写着琼瑶书里的话.
但她讨厌琼瑶, 常常对着纸条发呆. 写信时, 把迷茫的心情写进去, 问问老姜, 男生是怎么回事? 顺便也问问,
姜子豪现在是不是也写这样的纸条给学校里的女生.
没有回信. 安琪失望地去看门房间的玻璃夹缝, 一天几次. 直到星期五的下午放学, 男生在纸条上约定的时间到了, 信
还没来.
去吗? 好像很可怕似的; 不去吗? 会不会被认为小气? 安琪在校门口徘徊, 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直到, 有个大手敲在她头上,
“发什么呆!”
那一刻, 她真的觉得那个声音好像来自天堂. 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吗? 解救了一切!
那约会当然不会去了, 姜带她去吃 “乔家珊”的赤豆刨冰, 跟她讲他们学校的趣事. 那个当年响亮说着 “欢迎你,
余安琪同学”的男孩的唇边, 开始模模糊糊地有了胡子. 说话的声音不再是单纯地响亮, 变得有点尖尖地, 象钢琴上了一个音阶.
见到他, 安琪的所有烦恼一扫而空.
她挨着他坐, 吃刨冰的空隙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切, 象以往一样.
可是姜子豪提醒她, “喂! 别这样! 别人看见!”
“那怎样?” 安琪的心不其然地跳一下, 装出不以为然, “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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