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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我分成两个人. 一个是我想成为的我自己,
一个就是我自己. 前一个我简单快乐, 容易满足, 冲动有热情; 后一个复杂忧伤, 常常失落自己, 崇尚中立, 做一个决定要很长时间.
那个我, 窝在屋里不想出去; 出去了又不想回来.... 常常在门口伤着脑筋, 犹豫自己要出去还是进来, 最后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扇门.
跟E在一起的时候, 我常常是前一个人; 而跟小雯在一起的时候, 我变成后一个. 这倒不是因为小雯是个忧伤的人,
而是因为我的沉默和犹豫总是被细心的她看到. 因为知道她知道了, 索性就撒起野来, 彻底的忧伤和沉默, 摘了面具, 不装了.
小雯于是成了另一种朋友.
第一次见她, 觉得她很不起眼. 她矮矮的, 跟我差不多高, 偏又爱穿平底鞋. 她的头发是简单的日本童花式, 虽然很配她安静的气质,
却也让她更安静了.
我是在那天早上到等学校班车的车站时, 才认识她的. 她跟我不同部门, 所以我不太知道她的到来. 那阵子学校开始大批的招新员工,
学校的走廊上很多新面孔, 人来人往的, 根本不能好好的认识一个人.
我很怕陌生人. 见了不认识的人, 通常沉默, 外加板着脸装酷. (很多人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觉得我很凶! 汗!)
但是小雯好像没怎么在意我的"凶相", 她问我住哪里?
"呀! 我跟你一个院子的!" 她说, "我在4号楼! 你几号?"
我看着她,心里一下子泛起很亲昵的感觉. 从小到大,一直没有那种住在隔壁,每天可以一起上下课的同学. 有一个"没有物理距离的小伙伴",
一直是童年梦想. 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一个. 我们于是就这样熟起来了.
那年的冬天, 流星雨出没的季节里. 我认识一个男生. 虽然彼此喜欢, 却也知道彼此不合适, 心里犹犹豫豫地很不确定.....
在班车上满是雾气的玻璃上, 我下意识地画着双心..... 小雯侧头看看我, "不高兴? 为他?" 她认识他.
我看看她, 不说话, 但眼神疲惫. 她也看着我, 眼里写着问号. 她不喜欢那个男生...... 她觉得我不值得陷进去.....
不过我当时已经陷进去, 找不到退路.
那以后, 当我已经离开那个故事好一阵子, 说笑起来, 她说, "我早说那种男人不好, 根本不象男人." 我诧异地看着她,
没有想到温柔的她会说这么尖锐的批评. 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也不得不承认, 以她, 或者说是以我们对一个"(好)男人"的定义来说,
她的置评无可挑剔.
对于生活和生活里的一些人物, 我们时时有一些不同于别人的, 一致的意见 -- 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为一个事情或者一个观点认真地讨论过,
但心里却常能觉出对方的"同意". 也许, 就是缘分?
认识她有年头了, 我们始终不算'很熟'的那种朋友. 如果要身边的朋友列举我们各自的"好朋友", 彼此可能都不会在对方的名单里出现.
我们在彼此各自的"朋友圈子"里的出镜率很低, 旁人要说起来, 我们的交集大概会是"住在一个小区里".
我们用彼此觉得舒服的方式认识, 交往, 也说心里话, 也说对人生的期待, 伤心的时候, 也可能会向对方抱怨. 但我们的故事像淡淡的水印,
写在浅色的信纸上.
然后,那天，她说， "我要去日本了."
我想我可能是很晚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之一. 她要出发的消息应该已经在OFFICE里传了很久, 应该已经有很多人知道. 但我不知道.
我们有时候说天说地的, 偏偏忘记说自己.
"怎么决定的?" 我饶有兴趣地. 我知道她那是她想做的事,高兴她终于做了决定.
"如果不去做, 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生...." 她再一次地看着我. 那一句话, 差不多一年前我在回答她关于我的某个决定时说的.
我看着她, 微笑着, 在心里给她祝福. 再说什么, 好像都多余.
然后春天, 她寄来樱花的明信片. 后年的秋天, 一个铁臂阿童木的硬币袋. 那是阿童木30年.
我把明信片夹在最喜欢的书里; 在阿童木里放了一些我写给自己的"小纸头"....
我没有回信, 大半因为懒.... 也有点....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心情. 也有点, 怕自己对这份友情做什么"画蛇添足"的事....
更多的, 我猜她知道我, 故而彻底地耍起赖来.....
EVA离开的时候, 我们在英国见面. 她的样子一点没变. 要是有的话, 就是悲伤, 但那个时候谁不是呢.
我们都刻意地克制自己, EVA的父母都在, 我们的悲伤伤到的是他们. 我们努力象小孩一样围着他们说话吃饭, 时不时地小小打斗拌嘴一下,
不去提发生过的事情, 不去提将要面对的事情...... 半夜, 睡到床上, 我们絮絮叨叨地反复地说着以前, 假设, 什么事也没发生.
英伦的雨天, 阴冷和低沉, 我裹紧被子尚在打颤.......
很多事, 转眼就过去了, 象古书里说的"弹指一挥间"..... 看着窗外雪白纯洁的世界, 想问问你, "一切都还美好吗?"
2005年11月30日
夜, 鱼缸边 |